【卜算子】词牌溯源

高天流云 · 发表于 2014-9-23 00:10

【卜算子】词牌溯源  /高天流云

关于小令【卜算子】的词牌的来历，相关论述极少，主要观点认为来源于唐初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因骆宾王好用数字入诗，得了一个外号叫卜算子，后以此入了词牌名。万树《词律》引毛氏语：“骆义乌诗，用数名，人谓为卜算子，故牌名取之。”但此语应是指唐五代就已经演生出的长调【卜算子慢】：

桃花院落，烟重露寒，寂寞禁烟晴昼。风拂珠帘，还记去年时候。惜春心、不喜闲窗绣。倚屏山、和衣睡觉。醺醺暗消残酒。
独倚危阑久。把玉笋偷弹，黛蛾轻斗。一点相思，万般自家甘受。抽金钗、欲买丹青手。写别来、容颜寄与，使知人清瘦。

至于【卜算子】小令词牌的来源，御定词谱并无记载。但鉴于其流行于北宋，若说三四百年后才重新兴起，也似乎让骆宾王外号入词牌名的说法显得有些牵强，故本人认为此小令应为宋曲。

但是有另一个说法，就是词牌名取自黄山谷【河传】中的“似扶着、卖卜算”。“卖卜算”即为卖卜算卦者。

   【河传】
有士大夫家歌秦少游“瘦杀人、天不管” 之曲。以好字易瘦字，戏为之作

心情老懒。对歌对舞，犹是当时眼。巧笑靓妆，近我衰容华鬓。似扶著、卖卜算。
思量好个当年见。催酒催更，只怕归期短。饮散灯稀，背锁落花深院。好杀人、天不管。

此说亦有可质疑处。黄山谷入仕时已是北宋中晚期，这首【河传】的写作时间应在【卜算子】流行之后，故这个说法亦不可信。

还有一个更近乎异闻野史的说法，即词牌名来源于南宋时期的浙江官妓严蕊。此说最为曲折动人：

严蕊为南宋孝宗淳熙年间浙江台州天台营妓，据周密《齐东野语》载，严蕊“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色艺冠一时。间作诗词，有新语，颇痛古今。善逢迎。四方闻其名，有不远千里而登门者。”颇得台州知府唐仲友的宠爱，欲纳为妾并为之脱籍。时值天灾，孝宗任命朱熹为浙东提点使，专司赈灾与恢复农业。朱熹访得唐仲友劣绩，向朝廷连参六道奏本要求罢免唐仲友。其中罪状之一就是滥用职权，私放官妓。由于严蕊尚未办理正式脱籍手续，却以台州官妓的身份住在外地，按“逃亡律”须判徒刑，最轻也要“杖一百”。当时唐与正虽已停职，势力仍大，得知严蕊受杖刑，则派人到司理院抢人，严蕊罪名由此坐实。

　　严蕊下狱酷刑拷打月余，几乎伤重而亡，却无一句涉及唐与正的言词。据《齐东野语》载，严蕊对狱吏说：妾乃歌舞伎人，纵与知府有私，料不至死罪。然黑白不可颠倒，为己脱罪而诬士大夫，虽死不为！此话字字作金石声，风骨令人赞叹。倒是唐仲友后来一走了之，教人不齿。因严蕊的宁死不屈，直到后来朱熹调职也没拷问出个结果。新任浙东提点使为岳飞之后岳霖，他佩服严蕊气节，准其以词自辨，于是严蕊口占一首《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岳霖读后大赞，更加同情严蕊遭遇，当场为她脱籍，准其从良。后有一位丧偶的皇室宗亲向她求婚，严蕊见此人有情，便许之为妾，遂成终身依靠。

这个说法无疑更加引人入胜，但以时间线索来考证，就完全不靠谱了。毕竟南北宋相隔甚远。故事虽好，也只能止于故事了。

据说【卜算子】的变体有三十多种，《御定词谱》选载七种，以苏词为正格。至元代，更有取此牌半阕为南套曲做引者，入仙吕宫，同时也兼散曲小令，曲牌亦名【卜算子】。

这个小令词牌佳作无数，最有小令味道的当属苏轼那首“缺月挂疏桐”：

   【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不过真正算得上集此牌之大成的，还是陆游那首名闻天下的【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大家可以对比一下看看。【卜算子】的词牌来历就介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