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风诗校第七期词班理论课第一讲：词与词律

高天流云

                    沧浪风诗校第七期词班理论课第一讲：词与词律

                                                                      文：高天流云

    词，就其性质而论，应该算作歌辞，也就是一种广义上的诗歌。我国古代诗歌从中古伊始（春秋时期），就同音乐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如春秋时期的先秦乐府。而到了唐代，随着经济的繁荣，社会生活不断丰富，音乐更是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娱乐方式。而且当时的音乐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主要是原产于西域的胡乐，尤其是龟兹乐（龟兹为汉代西域国名，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一带）的大量传入，与汉族原有的清商乐体系发生融合，诞生了一种新的音乐——燕乐。

    特别是在唐开元、天宝年间，由于唐玄宗精通和酷爱音乐，将宫中内教坊移于蓬莱宫侧亲自教习，号称“皇家梨园弟子”；唐玄宗于京都设左、右教坊，委派宦官掌管，教习俗乐。“燕乐”因其新鲜活泼，调式繁多，伴奏乐器风格各异且富于变化，深得贵族阶层与坊间民众的喜爱。《乐府诗集·近代曲辞》有云：“盛于开元、天宝，其著录者十四调二百二十二曲。” 当时的燕乐既有舞曲也有歌曲，而歌曲的歌辞就是后来词的雏形，当时称作“教坊曲”。教坊曲后来在民间发展为曲子词。曲子词在体制上尚属粗备，有待完善与成熟，如字数不定，常用衬字，韵脚平仄通押，兼押方音等等，都说明词格较宽，声辞配合要求不严，用韵技法简单，基本上还处于草创阶段。但曲子词的造意与遣词却很好的保留了民间词的风格，素朴而富于生活气息。

    到了五代十国，政权分裂，战乱不止，中原文化大多遭到不同程度破坏。但后蜀却能因其特殊地理位置偏安一隅，受到中原战乱影响很小，生活的富足安逸，使得词调这种当时用于消遣文体形式很快发展起来。花间词派作为其代表，奠定了词调倚声依律填词歌唱的体制。进入宋代以后，词体的发展更是达到了文学史上的巅峰，出现了一大批著名词人，成就了中华词坛上一座座丰碑，这些都是我们今天比较熟悉的了。

    那么词调作为一种用于演唱的文体，又有别于先有诗而后配乐的音诗，而是先制曲再倚声填词并定谱。北宋伊始，大量精通音律的词人一方面对旧的乐曲加以改制，另一方面又自度新曲，使词牌数量不断增加，逐渐成为社会文化形式的主流，我们大家在中学语文学过的“凡有井水处，汲人歌柳词”，就是指的那段时期的盛况。但到了南宋中后期，随着精通音律的词人越来越少，以及曲谱的渐渐佚失，文人作词只能依前人作品的声韵来记谱填写了。于是词谱就成了后代词人写作中谐声工律的圭臬。

    经过元、明两朝的词坛沉寂，到了清代的词学中兴时期，又重新涌现出大批词人、词论家与词学家。在清初万树的《词律》刊行三十年后，康熙钦命修纂的《御定词谱》四十卷问世，成为词谱中集大成者，更成为我们今天按谱填词的主要依据。

    那么什么是词律呢？通俗的说，词律就是词谱所规定的格律。词律吸收近体诗的部分格律要求并加以变化和发展，突破了近体诗声韵上只论平仄以及只押平韵的限制，大量的运用了四声腔情，也出现了一大批押仄韵甚至押入声韵的词牌，于是“调有定格，字有定数，韵有定声”，词调由此华正式走上了历史文坛。词律主要由以下几个概念构成：

    1.词调：每调即为一个词牌，各有自己独立的格律要求，每个词调的格律是不相同的，我们填词必须遵守不同词牌的特定要求。
    2.字数：字数依照词牌而定，每个词牌字数不等，短仅十几个字，长则两百甚至三百多字。
    3.句式和拍数：句式从一到九个字的都有，拍则是一韵一拍，词牌的拍数都不等，有几拍一调也有一二十拍一调，并由此而分出小令、中调、长调。
    4.调：由一段组成的词称为“单调”，如【忆王孙】、【如梦令】等；由两段组成的称“双调”，这种形式的词牌最多，如《水调歌头》、《临江仙》、《菩萨蛮》、《蝶恋花》等。由三段组成的如《戚氏》、《兰陵王》等，称“三叠”。由四段组成的较少见，如《莺啼序》等。古人歌曲一曲称为一阕，所以词也有称“阕”，如双调的上片称上阕，下片称下阕。
    5.字声：词中每个字的平仄各有定格，但很多词牌中也有某些字是可平可仄的，这些都应该按照各个词谱的具体规定来填，切忌随意更改词谱中规定的平仄，否则视为出律。词律与诗律不同，并没有通行的平仄有规律的固定句式，词律有的可以是律句，但有的也可以是拗句。
    6.韵：词的韵分三种，即平韵、仄韵、入声韵，但根据押韵的形式，又有一韵、多韵和叠韵、换韵、叶韵之分，每个词牌的押韵要求，都由相对应的词谱所规范，不能更改，否则违律，称为落韵。

    词律较诗律更为繁琐和复杂，对作者的束缚与限制也更多，但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和曲而歌所必备的，因此词调在很多方面都有着其他文字形式无法企及的优点，即所谓“能言诗之所不能言”。

    再说说词谱的用韵规则。

    作为初学者，往往喜欢用普通话的韵母是否相同来界定汉字的韵部是否相同，但这与我们学词所依照的《词林正韵》有着很大的差异。《词林正韵》虽颁行于清代，但由于是在宋代《平水韵》基础上调整、合并了一些韵部而来，所以其所遵循的读音标准依然与平水韵无二，只是用韵更较平水韵为宽。我们学词，提倡以汉字的古音作为平仄押韵的依据。

    那么根据词牌的不同，词谱中规定的用韵情况通常有以下几种：

    1.一韵到底，只押一个韵部，或平韵，或仄韵。如：

        【南歌子】温庭筠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这首单押的江阳韵，属于单押平韵。

    2.叠韵。即前后两个相邻韵句押同样的韵字，且句意或排比或递进，须紧密联系，而句式语法也须前后一体相关，否则句式句意就无法达到叠韵所具备的声情表意要求，而只能算重韵了。再则，若前后两个韵句完全相同，则又称为叠句。如：

        【调笑令】王建

    团扇，团扇，美人并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其中的“团扇，团扇”、“弦管，弦管”就是叠韵，而且同时又是叠字与叠句。

    3.一词多韵。如苏轼《虞美人》：

    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
    竹溪花浦曾同醉，酒味多于泪。谁教风鉴在兰埃，醖造一场烦恼逐人来。

    这首属于四换韵，即仄韵——平韵——第二组仄韵——第二组平韵。

    4.平仄互叶，如：

         【西江月】辛弃疾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觉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这首属于双调，上下片结构相同，都是两个平声韵转一个仄声韵，皆押《词林正韵》第四部。所谓叶韵，通俗说就是以平韵字所在韵部的仄音字押韵。在上面这首词中，叶韵字就是“处”、“去”。

    5.押入声韵。词韵分为平声韵、仄声韵、入声韵三类。某些词谱规定只能用入声押韵，不能任意改变，如【满江红】、【念奴娇】、【暗香】、【疏影】等。虽然有人不按词谱常常用仄声押韵，但无疑只有入声韵才能更好体现该词牌的声情特点，所以我们填这些词牌必须要有运用入声的概念。虽然近现代北方语系一统天下，入声分派到平、上、去三声中而消失了，但是在《词林正韵》中把入声韵部却依然分类单列，这更加说明入声韵的声情特点与平韵、仄韵有着很大差异，必须单用。

    此外，一些词牌中还有多韵交叶等用韵方式，但因其少见且较为复杂和特殊，这里暂不涉及。

    今天的内容基本上只讲了词调的基本概念，以及词律与填词用韵的常识，目的是为了让还在入门的学员能从头了解词的一些基础知识，在以后的习作中养成不出律的好习惯。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