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人物 诗歌作品,有的写人物,有的不写人物。写人物的,有的象写小说一样,首先是注意刻画肖像。白居易《新丰折臂翁》;“新丰老翁八十八,头鬓眉须皆似雪;玄孙扶向店前行,左臂凭肩右臂折。”这是一幅老残的肖像。李白《嘲鲁儒》;“足着远游履,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这是一幅腐儒的肖像。司空曙《观猎骑》;“缠臂绣纶巾,貂裘窄称身。射禽风助箭,走马雪翻尘” 。这是一幅猎手的肖像。权德舆《玉台体》:“隐映罗衫薄,轻盈玉腕圆。相逢不肯语,微笑花屏前。”这是一幅美女的肖像,以上这四幅肖像,都是从正面着笔,写人物的全影,因此都给人一个整体印象。 但是,一般地说:诗歌中的人物描写,并不袭其全,而是求其神,往往“取其一点,不及其余”, 甚至只截取一个小侧面,小镜头就可以了。杜甫“石壕吏”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短短十个字,对“吏” 和“妇” 都只是写了生活中的一个投影,又用了加重语气的“一何” ,因而使“呼” 者那凶狠的样子活现了出来,而“啼” 者的哀苦形象也历历在目。胡令能《小儿垂钓》:“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上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这是一首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诗作。诗人对垂钓小儿的形貌不加粉饰,只是写他侧坐草丛的身影,向路人遥招手的神情,但透过这身影,这神情,可以想象出他的真面目,感受到他的生动活泼,娇憨可爱。这首诗不失为一篇情景交融,形神兼备的佳作。李珣〈南乡子〉:“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竞折荷团遮晚照。”词人乘坐游船经过荷花塘,舟子的歌声惊动了交颈而睡的鸳鸯,游女们于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相互嘻笑中竟相折取荷叶来遮挡夕阳,也用来表现自己美好的身姿。在这里,词人为我们摄下了一幅楚楚动人的美人照,虽然这只是生活中的一瞥,读来却令人赏心悦目。人们说王维“诗中有画”, 如李珣的这首《南乡子》是“词中有画” 并非溢美之词。 诗,是形象的艺术;诗,更是抒情的艺术。在人物身上蕴含着诗人深挚的感情。诗歌中的人物描写,贵在表现人物的情愫,摹绘人物的心声。《西厢记》中有一句脍炙人口的唱词:“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用眼泪染红枫林,这无论是从生物学还是物理学上都说不通。然而感情和心里上却是逼真的,极细微而深刻地表达了莺莺绵绵悱恻的离愁别绪。古人称之曰;“无理而妙”。 宋之问《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夏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是诗人在贬所逃归途中写的一首诗,前两句追述贬居岭南的情况,贬斥蛮荒,本来就够悲苦的了,何况又和家人音讯隔绝,彼此未卜存亡,更何况又这种情况下经冬历春,挨过漫长的时间。这两句为全篇定下了基调,背景,也正是有了这个基调,背景,下两句出色的抒情才字字有根。下两句按照常情,似乎应该写成“近乡情更切,急欲问来人,”然诗人笔下所写都完全出乎常情:“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透过“情更怯” 与“不敢问” ,读者可以强烈感触到诗人此际强自抑制的急切愿望和由此造成的精神痛苦。这种抒写,是真切,富于情致和讨人咀嚼的。而这种心理感情,却具有极大的典型性和普遍性。赵师秀《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与朋友相约,届期不至,时过夜半,独坐无聊。屋外夜雨潇潇,蛙声处处,“最难风雨故人来”, 于是一个人闲敲着棋子,眼望着灯花悠然落下。屋外的喧闹与室内的孤寂形成强烈的对比。通过这独具特征的景物所造成的艺术氛围,人物的心声被描写得多么细致入微!由此看来,表现情愫和摹绘心声,对于人物形象的创造的确是一种高明的手法,诗人要善于运用,读者应注意体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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